鴿子摸魚塘

05

琼斯现在非常火大，瞬间血压飙升的那种。

不是因为遇袭这种家常便饭，而是由于某个混账玩意儿屁大点危险就毫无战斗意志熟练躲藏。

久经沙场所磨砺的本能轻松避过第一波攻击，身形转换间搜索判断完毕数处合格掩体，阿尔弗雷德即刻抽刀反击！

来者并非军部的alpha。

尽管对方身着类似特种野战服的装备，但曾经与之朝夕相处的尉官不难一眼看出蹊跷，更何况随着战意高昂而如何都无法压抑的alpha信息素，琼斯少尉是一丁点都没有嗅到。

——就派个beta来，我这是被小看了吗！

眼镜后的蓝眸冷光迸裂，来袭者甚至没有完全将射出的绞索收回机关匣中，迫近的金色闪电已踏着凸石从头顶如落雷般劈下！

金属相抗的共鸣声在谷底刺耳回响，阿尔弗雷德略有惊讶一击没有砍下敌人挡在面前的手臂，迅速后撤闪入掩体换了方向，再度从另一刁钻角度飞出背刺过去！

哦哦，不愧是学院S级杀神，货真价实的厉害啊。

王耀在远离战区的地方抱着树暗暗赞叹，虽然信息素有点压得人喘不过气，但眼花缭乱的搏命在阿莱西亚军校可没机会得见，哪怕一年一度的帝国院校交流会都不允许这么个不要命的打法，更何况王耀压根不感兴趣，从来没去观摩过。

脚尖随着冲突双方的动态而转变着方向，时刻待命扑往另一棵树，王耀虽然十分乐意就此吃瓜看戏，但若把自己搭进去或惹怒大腿可就得不偿失了。

强行将目光从精彩万分的S级学生冷兵器大战机甲武装刺客的剧目上扯开，认识到自己还在考核中的F级差生连忙关心起队长和队友的状况。

此次野外实践并不允许携带光焰兵器和实战装备，哪怕是在学院里横着走的大佬也不会明着违背这条规则，由是一旦遭遇不怀好意的情形，就算是S级alpha也不得不落于下风。

看了看左侧不远处和自己一样暗中观察的王中士，印象中这位一年生的确不是靠着武力值获得武勋，不像某人擅于正面硬扛，王耀不禁有了找到摆烂同好的轻松感。

至于在前方的柯克兰上尉——

并不意外在对方手中看到学院课用的模拟枪，王耀知道自己能打擦边球，应当早已万全考量的某位天生领导者更是不会错过玩文字游戏的机会。

理论上大腿们都已经准备周到，军队禁区也不是能搞大动静的地方，来犯者唯一的下场就是被降伏或击退，然而琼斯少尉因武器等级落差而讨不到任何便宜，对方也并没有使用腕部光束及能源兵器的征兆，这让王耀直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人的目的，似乎并不是来灭口？是什么值得刺客如此纠缠不清？

“后面！”

急促到拔高的嗓音，以至于王耀在被侧面冲撞重重扑倒之前完全无法反应是谁的声音。

七荤八素眼前一抹黑地被人抱着翻滚几圈，还没等他看清状况，枪声击中金属物的声响和着刀剑刮蹭的杂音一同嗡嗡密集响起！

“该死！”阿尔弗雷德的确第一时间留意到背后高地又冒出一人射出钩锁，尽管分得出精力，但他本就不会搭理被定为目标的丑八怪。若是那些刺客替他教训下拖后腿的，说不定还能得到阿尔弗雷德的真诚感谢，届时绝对不拷问而是轻松送他们上路！

可千算万算，没想到贺瑞斯居然扑了过去！为了！那个！混账！

阿尔弗雷德在战斗时从来不爆粗口。

会暴露自己情绪、破坏战术的一切情绪都被完美压制，心眼手高度协作，堪称冷酷的战斗机器。

但看到贺瑞斯不顾自己保护了那该死的差生，虽然差点忍不住要先把王耀宰了，阿尔弗雷德仍是不得不以顾及队友为优先事项，和亚瑟形成合围之势互相掩护。

亚瑟的动作很快，奈何有着重装优势的袭击者速度也很快，不但避开了威力不大但十分精准冲着装甲薄弱处而去的子弹，更是在移动中将绳索收回再次投射而出！

“哇啊！”

贺瑞斯眼见第三波攻击从高处而来，拽过王耀后领如同拎着只四脚离地的猫迅速塞入掩体！

“等下！他们是要——”

王耀啃了满嘴草手忙脚乱爬起来，果不其然看见那钩锁的目标不是人，而是——

机械臂强劲的抓力瞬间带走两只堆在地上的野战背包！

无需多言，恍然大悟亦是不可浪费的珍贵瞬息，琼斯少尉在柯克兰上尉的掩护下充分展现战斗技巧以极限走位甩开地面的尾随者，仅凭单手就攀上粗枝猛地一踏腾起身体，不过数个跃动就已登上岩壁，冰着脸一刀直刺震惊到动作阻滞的背包小偷！

这是人类能办到的事？！

王耀目瞪口呆，直到高崖上的袭击者启动背负的光子喷射翼直接越过河流跑路，张开的下巴都无法合拢。

威力太弱。

亚瑟不无遗憾，向后就地翻滚拉开距离避开迎面而来的坚实拳脚，不再浪费子弹高空射击。

重新滑入就近掩体，在阿尔弗雷德以最快速度折返之前，对方还是比最近的贺瑞斯快了一步，顶着子弹将剩下的那只背包收入囊中！但地面上的袭击者并未装备喷射翼，必然能将之夺回！

三人互相确认完毕所在位置，亚瑟深知已一秒不得浪费，当下判明情形以手势下达指令，要在那人重新遁入水中之前拦截下来！

“不能包抄！”

脚跟已经蹬开泥土，背后却突然传来个谁都意想不到的声音，更无法预测的是，F级beta竟一个箭步冲上来在所有人都错愕的空当狠狠向袭击者所要靠近的位置投出——水壶？

手上拿捏着战利品的敌人显然也未预料到这波变故，比任何人都紧张地向侧后一转身，直直坠入河中！与此同时水壶的坠落点啪地一声轻响，却是炸开了风暴般的烟幕！

即便是知道那块地方有古怪，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的黑发四年级愣了愣，在尘暴席卷而来之际手脚比脑子更快，下意识护住了身边同样黑发的学弟！

“咳、咳咳……”

到底什么玩意儿？

王耀瞎子摸黑般撑起身，不断扇着眼前的空气，好半天才能睁开眼睛。

浓重混杂的alpha信息素加上一股电子感十足的粉尘味，真是有够呛。

宁静的深林山地再次恢复了平静，要不是河畔边的坑洞还冒着青烟，王耀都要奇怪为何自己蹭了一身的草木尘埃。

可方才的一切却是实实在在发生过，尤其是当王耀看见那尊杀神一步步毫不按捺怒气迫近的时候，更是深刻感受到了何谓alpha不讲道理的迁怒。

“是干扰粒子。”柯克兰上尉操作了一会儿手腕上的终端，盯着失灵的界面平静给出了结论，“阿尔弗雷德，贺瑞斯，不要放松警惕，先离开这里，切换预案二，有话抵达C地点再议。”

琼斯少尉很想说什么，但接触到柯克兰上尉同样冰冷的眼神后，五指青筋暴起狠狠捏握住猎刀，终是一言不发转身走向了队伍的最前列。

“王耀，”阳光落在金发指挥官好看的侧脸上，却没有一丝温暖的迹象，“跟上，别掉队了。”

经历了鲜有的惊魂未定，被点到名的人很是迅速地把握了局面，调整好呼吸后也不置一词，如惯例般听从指挥，越过意图探出手的最后一人跟上了队伍。

除了自己不离身的背包外，其它三个都已被夺走，而恰恰是那三个背包中有着净水驱兽等仪器和至关重要的食物，甚至连有着定位、通讯和检测功能的终端都已瘫痪，自己还损失了水壶，现在不但吃饭，连水资源都要受限于人……

不过是半天时间，真不可谓不严峻。

王耀虽然一点都没听说过还有什么预案，但就算是自己听到过也没往心里记，一直以来他所能做的，不过就只是听从领队，让走哪儿走哪儿。

物资被夺也好，一路凶险也罢，大腿们总会有办法，那并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

抬头看着密林中从枝叶重叠中漏下的点点阳光，王耀舒展开不知不觉颦蹙起的眉头，难抑轻嘲。

——那么，我这枚听话的棋子，会被落在什么位置呢？

当前方行进停驻之时，王耀也从纷扰的思绪中回神，鞋底所感知的泥土和草甸十分柔软，想必是来到了一处离水源不远的地方。

土质潮湿松软，非常适合挖掘和，掩埋。

“贺瑞斯，你负责警戒，王耀，来把背包卸下，现在大家需要好好商谈下之后的安排。”

从变故发生以来都十分从容淡定、以身作则安抚了队伍情绪的柯克兰上尉往横倒的树杆上一坐，指引缺乏军旅经验的F级beta走出怔愣的状态。

王耀与另一位被唱名的alpha目光不期而遇，意外地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心神不宁。

才第二次见面，半天不到的相处，突然这么心灵相通，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胡思乱想着随意“哦”了声，王耀乖乖在指定地点放下背包，然后看向座上的指挥官等待指示。

双腿交叠的男人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还不等王耀歪头表示疑惑，背后猛地袭来一阵阴风，甚至不等人有所反应，王耀只觉得一个晃神双膝瞬间脱力跪地，被后扯的右肩激痛，尖利的冷意已抵住动脉——只要稍有动作，琼斯少尉削铁如泥的利刃就会毫不容情割开喉管。

“长、长官？您这、这是？”

阿尔弗雷德扣住王耀单薄的肩膀，也有些意外对方并没有预料中的胡乱抵抗，他甚至下了狠手却并未听到惨叫，生生忍住了这份额外折磨的王耀，倒是让他略有改观。

王耀疼得瞳孔直颤心中粗口连篇，贴近身后的攻击性alpha信息素更是让人不堪忍受，但因为太过痛苦，反而看起来连惊讶和紧张都如云朵般杳然，只余下断断续续的抽吸和痉挛。

“你对这次袭击怎么看？”

亚瑟·柯克兰仿佛看不到眼前不近人情的场景，一如既往以亲切的口吻询问着队友的意见。

果然还是来了。

早在自己心软手贱的那一刻，这一幕终究会上演。

但受人恩惠，帮回去也是他一直以来贯彻的原则，没什么可后悔的。

只是这问题一个没答好，估计之后就要劳烦几位辛苦挖坑了吧。

王耀努力抬高下颌避免琼斯少尉发泄私愤借机割自己几刀，颤巍反问：“袭击？什么袭击？刚才的，刚才的难道不是、实践课安排的、即兴插曲吗？”

柯克兰上尉勾起唇角露出个兴味的笑意，阿尔弗雷德则不由低头多看几眼这家伙脑子到底能坏成什么样子。

“哦？为什么这么想？”

痛楚的汗水滚落到睫毛上，王耀难受地眨了眨眼，有些无辜莫名道：“那些人既没有动用光焰武器，目标也只是行李，比起攻击更多是在防御，我们、我们正处军事禁地，又、又在刚刚出发不远的地方、埋伏，难道不是学院安排的、为了降低合格率、想让我们主动弃权？”

亚瑟意趣盎然起来，难掩笑意倾身向前：“嗯~很有道理，可你，又为知道那里有古怪？”

阿尔弗雷德历经了不少野战，挖掘和复原掩体是他所擅长的，但即便是阿尔弗雷德也一眼没能看出那片的异样，倒是王耀一开始就发现了什么，且不得不说，投得还挺准。

“是花、”王耀打着冷颤嘟哝，“与诸位长官、不同，我从小长在郊野的福利院，凑巧就、就曾在这片森林的边缘，风毛菊、随处可见，但它们、长在阳光下的话，叶片、应当是都指向南方，那里的、草丛、虽然看起来、非常自然，可、不少的、指向都不规整，所以、我才、凑巧……”

“凑巧？”柯克兰上尉看着吃力跪坐在面前的人，明明除了表面比较听话外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却在这种该服软的时候，腰杆笔直连弯一下都不肯。

确实很有趣。

“如此说来，这世上的确有许多凑巧的事。”亚瑟换了个姿势，漂亮的面孔极具迷惑性地放松着人的警惕，“我很想知道，你又是如何‘凑巧’懂得手势暗号的？”

王耀湿漉漉的眼愣了一秒。

“那是只有C级以上选修了战略指挥和特种作战相关课程才会涉及的内容，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