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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 01月 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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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这还真是，无可救药啊。”男人斜倚着洞窟入口的石壁，语气为难姿态却很惬意，但王耀很清楚，那双随意交叠着的手随时能转瞬拧断生物的脖子，无论是属于苟延残喘的猎物的，还是他的。
“你的体能再100年都不会有长进，我这辈子第一次如此绝望呢，小耀。”
“老师、对不——”
一声戏谑浅笑制止了他瞻前顾后的惊惶。
“不是在责备你。每个人资质不同，如果只会一种教法，那是我的问题。”
听闻抚慰之辞王耀本该心安，可眼下自己正气喘吁吁满身伤痕地面对着已被老师逼入死角、同样命不久矣的困兽，实在抽不出多余心力感受命悬一线之外的情感。
拖着鲜血淋漓后腿、腹部血流不止的山林猛兽本能不敢突破唯一的生机大门，但对眼前扑倒了好几次、却最终数回狼狈逃开的孱弱生物则不会手软。
王耀哆哆嗦嗦双手握着刀柄，视线模糊体力不支，直想扑通一声彻底跪倒在地上。
可老师的态度十分明显。
今日，不是这只郊林狼死在这里，就是他王耀死在这里。
死？这里？就这样？
虽然从未诉诸于口，可那些日渐深重的罪孽始终折磨着他，他怎能甘心什么都不做就命丧无名之地！
“对，打起精神，人站直。”
男人冷峻的声线贴着耳畔灌入。
犹斗的困兽焦躁退后几步，不住低吼威胁。
“大多数猪猡的眼睛只是装饰品，好在你还知道两颗眼珠嵌着是要做什么用。”
温热手掌搭上双肩。
“来，看仔细，好好感受，按照我之前教你的形成习惯。”
猎物的眼神，肌肉的弹动，风的流向，光的斑驳，地面的起伏，周遭或许会带来惊喜意外的万物……
“如果体质根基太虚，就用你那不是无用摆设的眼睛和没生锈的脑子迅速分析，判断和预设。”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出手，就必定……
赤红的液体飞溅出来，在拼死穿透密集绿叶的稀薄阳光下如冰棱般闪闪发光，映衬着璀璨夺目的森冷双眸。
阿尔弗雷德心脏勃然激烈跳动，完全移不开眼。
虽然下一秒那家伙就让人无语地因惯性而用脸着地，但王耀在一动不动的漫长对峙后，猛然向七寸掷出木棍同时俯身飞扑、一刀将袭来的蛇头削去——真是利落干练得让他都要赞叹一声漂亮。
“嘿嘿~哼哼哼~”
灰头土脸喘着粗气颤巍跪坐起来，王耀伸手将身首分离却还在扭动的细长软体抓起捧到眼前，溅落殷红的脸上展露出和气氛极不相称的欢欣笑容：“乌锦蛇、高汤凉拌、有点困难，但、但可以椒盐，菌菇炖鸡、也不错、哈、哈、哪个、吃哪种好呢~”
爆发一下就话都说不利索却还满眼惦记着吃……真不像话。
尽管阿尔弗雷德也不由自主开始幻想那些菜肴的味道，但他更戒备王耀下手狠辣果断的熟练度。
“你经常做这种事？阳光之家好歹也算贵族兴办的设施吧？怎么你一天到晚在外杀生？难道是你的兴趣爱好？咦~好可怕~”
在外遇险吃个饭都那么讲究，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坏习惯。
“我才不会滥杀无辜！不尽快结束猎物的痛苦，挣扎太多会致使食物遭受碰撞破坏美味的！”王耀心情尚好，还愿意回应这种冒犯之极的挑衅，“向独角兽和苍鹰起誓，我每次都会带着感激和敬畏，绝不辜负它们的贡献，努力将它们做成最好吃的样子！”
“哦，哦……”理直气壮气势汹汹，原来这些词也能有用到王耀身上的一天，阿尔弗雷德仍在懵圈中，放任了对方不用领路就准确奔向河流方向的迫切行为。
几天前的画面忽地闪现进脑海。
——王耀？哪个王耀？
抽签结果公布的第二天，一向审时度势言辞谨慎的本田菊出人意料地，竟然会在阿尔弗雷德黑着脸骂骂咧咧之际失礼插话。
当时正在气头上，阿尔弗雷德自然没太在意他的反常，只是好心将资料调出立体影像，让难得恍惚的本田一睹究竟系统给他塞了哪个废柴。
——这是什么衣服？
当本田菊毫无往日稳重、蹊跷失态问出又一句阿莱西亚人尽皆知的蠢问题时，阿尔弗雷德和围绕身侧的众人一样，因这欢快的插曲而散去些不忿和厌恶。
阿尔弗雷德对大多数状况不关心，不代表他想关心的时候不能从记忆堆中把相关细节挖出来。
本田菊，本田伯爵的beta私生子，因正室所出的alpha死于非命，极其重视门第声望的古板老头子这才弯弯绕绕找了个“过继亲戚家孩子当继承人”的幌子，把这私生子秘密从阳光之家领了回去，恩赐般允许他父子相称。
亚瑟和威廉虽然透露得不多，但巧得很，本田菊还是阳光之家那起事件的第一目击者。
好不容易立刻就要摆脱落魄跻身权贵，没想到却突然深陷在此等丑闻的正中心。
本田菊可能不会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人性恶劣，但本田伯爵定然是不堪忍受一堆好事者成天围着好不容易敲定的未来继承人问东问西，甚至将家族秘辛都暴露出来。
因此在母亲大人动动手指关照了那老家伙一番后，本田菊才会被安排到自己身边任劳任怨。
——原来如此，他们认识。
阿尔弗雷德跟上那道就差蹦蹦跳跳的背影。
某个人模狗样的家伙曾设立了不少慈善机构，阳光之家也在其中。
世人所熟知的院长和蔼慈悲，但在与帝国上层贵族的交往中，并无需拨冗穿戴这套可笑皮囊。
本田家对柯克兰忠心耿耿但也不乏野心，虽然身份地位差得太多够不上圈子的门槛，母亲大人仍是愿意给予他们一些恩惠知晓内情。
好在本田菊的身体检查没什么问题，辨别能力正常还知情识趣，测验结果也是令人吃惊的优秀，伯爵这才放下心答应不日将之迎回。
发生了那件事后，本田菊自然谨遵家训，不会透露一丝一毫多余的信息。
可应当相识的两人同在阿莱西亚，本田不知道王耀很正常，可难道王耀也一点没听说过本田菊的存在？
这简直不可想象。
好歹一直在他最近的地方，也总是以他的名义跑腿行事，但凡认识阿尔弗雷德的人，就不会不认识身边从未被人顶替的跟班本田菊。
阳光之家里的人偶们的确都样貌不俗性情温顺，怎么折腾都不会坏得太快，可精神正常的恐怕没几个。
阿尔弗雷德很想吐槽王耀那张脸居然也能被安置到阳光之家，但转念一想，或许正因为王耀举止如一般人，还能干各种杂活，又这么……丑，才幸运逃过一劫乖乖当颗棋子，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压根不知道自己是生活在怎样一个魔窟里。
不过按常理而言，作为其中稀少的正常人，本田和王耀不该如此生分。
——所以，他们之间有问题。
阿尔弗雷德对此产生了不小的兴趣，恨不得现在就拨通战略通讯线路抓人问个够，管他什么考试。
本田并不是不知道F级制服长什么样子。
他震惊的，是王耀为什么会穿着这身衣服。
本田菊怎么会有那样的认知？
真是耐人寻味。
阿尔弗雷德隐约有了猜想，却按捺住了好奇心。
——反正亚瑟肯定安排好了调查，说不定指令早已发了回去。
既然是他兄长看上的人，当然会彻头彻尾调查祖宗八代。
没有丝毫紧张感的家伙正背后大敞蹲在河边，阿尔弗雷德惊讶不过是一起睡了一夜，自己竟会陪着这人胡闹浪费时间，却并不打算终止处理食材这一优先目标。
——要是现在被袭击，真是完蛋呢。
金发少尉自嘲着观察这形如半岛、几乎没有坚实遮蔽处的河滩。
异常暴露的地理位置，糟心疲弱的队友，以及太过轻敌的心理……一次性将野外大忌犯了个遍，真是好极。
——不过运气不会这么背吧。
阿尔弗雷德刚立完flag，解除光学迷彩的熟悉光芒应验般自眼角扫过！
条件反射猛扑过去将人拎起一个箭步躲入突起掩体后，阿尔弗雷德只略微抬高一点视线，子弹咻地削去眼前一片岩壳！
“该死！”竟然被堵到了空荡的水边！居然还拔枪了！
此次见面比上次“热情”太多，阿尔弗雷德却为对方转变方针感到高兴。
这么久没见血，老实说他现在也憋着一肚子盛气想找地方发泄！
——既然有开枪的觉悟，那也必然做好了赴死的觉悟吧！
阿尔弗雷德一个人面对这种局势，可以在对方开下一枪前直接下水潜游到安全地域折回来反杀，亦或是挨区区一发子弹直接怼上去！
当然，他一个人的时候，自然都小菜一碟。
但现在……
仍旧被自己揪着衣领的男人一副呆愣的样子，看起来就像被模拟训练之外的真实战场给吓傻了。
要把这派不上用场的家伙带回去，且尚不明确对方有多少人，贸然行动只会更加被动！
但凡特战小队中有一个人在，阿尔弗雷德都能扔出十个方案，对手多得形成包围圈都不是问题！
可偏偏！
而王耀被拽得半躺在石砾上，也是满脸纳闷地听着身后的低声咒骂。
在空旷河边被人盯梢的确是他大意了，可这些人的目标又不是他这个作为陪衬的无名小卒，身为主菜的琼斯要甩开这些人不是很容易吗？
——为什么不走？你倒是快走啊？你走了绝对不会有人找我麻烦的好不好？？
“呃，长官，我……”
“闭嘴，现在不是你认错的时候！”
“？？”被劫了话头的人愣住。
年轻杀神眸光犀利沾染着戾气，仔细聆听对方位置变化，语速极快地：“没有履行监管职责导致目前境地，这是我的责任。就算腿再软也给我做好准备！一会儿我引开对方注意力，你立刻朝十点方向跑。”
——是在，顾及我？
这意想不到的展开是王耀再睡十觉也做不出的梦。
不可思议得让人合不拢嘴。
他需要再三秒钟来消化这个情况。
“长官，您高估我了，我背后没长眼睛，应该跑不过子弹。”
王耀调整好坐姿，直面金发小伙恨铁不成钢的跳脚。
被归拢成柯克兰一伙的，他非常想向袭击者大喊冤枉。
可既然这位执拗高傲的长官不会改变心意，那自己也只能舍命相陪了。
只是心好痛，非常十分超级痛，剜肉滴血敲骨的那种痛。
“另外，对方手上是罗格公司生产的PF500室内训练枪，03型备用弹匣在枪上和武装带第五节肋骨处各一，刚才用掉一发，最多还有14发——看起来并不是要下杀手的意思，建议您还是留着‘教职人员’一命，看看后续更多‘即兴考核’的内容吧。不过现在，还是先想办法脱身的好。”
阿尔弗雷德变了脸色，前所未见的严肃冷酷盯紧了那双仍旧打不起精神的眼睛。
他不是察觉不到王耀有着令人恐惧的动态视力。
但刚才仅仅是躲避中的一刹那——
“所以，三秒够吗？”
王耀将发簪抽下，快速用手腕上多余的皮筋在脑后半扎起鬓边碎发。
阿尔弗雷德眼见着琥珀深潭亮起在沙场中见惯的凛然，瞬间理解了这些话语。
“呵，居然是疑问句？”
自负至极的特战队少尉本不该受一个从未上过战场、又喜爱满口谎言的军校生摆布。
然而现在的王耀身上，萦绕着阿尔弗雷德熟悉的氛围。
看惯了生死，时常游走黑暗地带，冷漠而决绝。
同类的气息。
“那就麻烦长官将人引向05,03,2，我会在一旁配合。”
走回头路？
阿尔弗雷德有疑惑，却更直觉事情有意思起来。
“哦~那我可很期待你的技术能否让我满意呢~”
这种时候还有闲情搞些带颜色的调戏，看来任务的确没什么难度。
王耀鄙夷了一番对方的挤眉弄眼，同时不漏过一丝障碍物后的动静。
“长官我要节约体力，现在开始不说废话。”
一步，两步，就是这个距离！
“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尔弗雷德耳中毫无防备地扎入仓皇尖叫，身旁的人影同时手忙脚乱高跳起来——
“救命！有蛇啊！！”
逼近的来犯者一愣，只见石块后突然自爆出一个目标，随后迎面飞来一条模糊长影！
还未等他下意识抬手反应，另一道更快的黑影闪电般袭来！